文/戴丛洁
2007年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海派代表书法家系列》,其中包括:沈曾植、吴昌硕、沈尹默、谢无量、潘伯鹰、陆俨少、白蕉、来楚生、谢稚柳、王蘧常等十位上海书法大家,每人一册,每册580元的定价,而一开始发行,唯独《白蕉》册被抢购一空,一时在全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不少书家为能得一册《白蕉》作品集感到无比自豪,而白蕉也前所未有地为藏家和书家所重视。
白蕉的一生
白蕉1907年出生于上海金山一书香门第,卒于1969年。本姓何,名馥,字远香,号旭如,又署复翁、复生、济庐等,别署云间居士、仇纸恩墨废寝忘食人等。其父何宪纯悬壶于世,而又精通音律、诗文、书法。清光绪三十三年与高旭等人创办张堰钦明女校。白蕉自幼受父亲影响,才情横溢,为海上才子。白蕉书法初学欧、虞,继而学习锺繇《宣示表》及赵松雪等,十六、七岁即有书名。后转学二王,几十年,深得二王笔意。其诗、书、画、印皆允称一代。但生性散澹自然,不慕名利。其诗论亦富创见,诗名蛮声文坛,写兰尤享盛誉。四十年代在上海举办个人展,曾轰动一时,被当时有报纸誉为“于二王功力最深,当代一人”。曾主编《人文月刊》,著有《云间谈艺录》、《济庐诗词稿》、《客去录》、《书法十讲》、《书法学习讲话》等。为近现代海派书法艺术,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文革中的白蕉可谓受尽磨难。在“反右”运动中,白蕉被错划为“右派”,除受各种处分外,更是参加强体力劳动。这一切的打击对一个文弱书生来说,其痛苦可想而知。而“造反派”更
是一再的批斗体罚,不准休息、请假,并做“从严”处理的对象,致使白蕉身心俱累,瘫倒在床上,奄奄一息。但作为“四类分子”的白蕉,被医院拒之门外,终在1969年2月3日凌晨三时许,含冤离开了他的亲人和他忠爱的艺术。
白蕉之性情
谈起白蕉原姓“何”可能很多人都知道,而为何弃“何”不用,却令人有着很多的疑问和猜测。其实白蕉只是因爱“白蕉”二字之洒脱,而弃“何”不用,曾镌一闲章曰“有何不可”,也足见其敢于反旧的新思想。白蕉生性好酒,又喜吃鸭肫肝,却不善饮,每喝每醉。然而每有人请酒、送鸭肫肝,白蕉并以书、画相赠,逐将此载于润格单上。白蕉之性情也可见一斑。白蕉在生活中不拘小节,自称“天下第一懒人”,其室内杂散无章,几近无立足之处。又曾赤足穿一镂空布鞋,出入于正式场合,时成笑谈。颇具魏晋竹林七贤之遗风。然而对待艺术,白蕉的认真也是少有的。他对自己的作品总是先严格筛选后,再张于壁间,近观三日,远观三日,反复审核,而后又请好友评论,不满意就撕。所以他一件作品成稿往往几经波折。
白蕉的艺术见解
在近现代海派花鸟画中,曾有“吴湖帆之荷花,高野侯之梅花,唐云之竹,符铁年之苍松,谢公展之菊花,白蕉之兰草”一说,沈禹钟曾评:“白蕉工二王书法,画兰为当世第一。”白蕉自幼爱兰,幼时,家中植有白兰数百盆,朝夕相对,并曾移灯描影。白蕉画兰讲求清新淡雅,多以水墨作画,着笔不多,然神逸自现。做为画兰草高手,他自有他的见解和心德,如:“花易叶难,笔易墨难,形易韵难。势在不疾而速,则得笔,时在不湿而润,则得墨。欲在无意矜持,而姿态横生,则韵全。”可见白蕉画兰之用心。在画兰技法上,他大胆创新。曾有云:“蕙一箭数花,出梗之法。昔人多顺出,总不得力。不如逆入用笔作顿势,始见天然茁壮。”又“赵子固写兰,未脱和尚气,文徵仲涓涓如处子,八大韵高,石涛气清,明清间可观者,惟此二家。”凡此种种,尤见其审美取向及艺术之性情。
在书法上,白蕉讲求碑与帖的结合,力求字法圆润而不单薄,曾有云:“碑与帖如鸟之两翼,车之两轮。”“碑版多可学,而且学帖必先学碑。”“碑宏肆;帖萧散。宏肆务去粗犷,萧散务去侧媚。”又“笔有缓急,墨有润燥,缓则蓄急成势。润取妍,燥见险,得笔得墨,而精神全出。”并提出“作字要有活气,官止而神行,如丝竹方罢,而馀音袅袅;佳人不言而光华照人。”“稳非俗,险非怪,老非枯,润非肥,审得此意,决非凡手。”故而他笔下的书法字态委婉,润而不肥,点画从容而雅致,气韵生动,布局自然而又精到。沙孟海先生在《白蕉题兰杂稿卷跋》中有云:“行草相间,寝馈山阴,深见功夫。造次颠沛,驰不失范。三百年来能为此者寥寥数人”。
白蕉作品赏析
我们在鉴赏一件白蕉的书法作品时,首先应该注重气息是否古雅,他的作品总能透出一种魏晋时期的庙堂之气。而后观其用笔。白蕉的书法作品多以行、草书为主,偶做楷书。白蕉书法的用笔习以中锋运笔,线条劲秀、饱满,飞白之处涩而不枯,行笔潇洒、自然,点画圆润、秀丽,气韵自生。在其四十年代作品中,用笔多较含蓄内敛,而在晚期作品中,多以势取人,并注重字体结构经营。其字贵在清雅。
我曾藏有白蕉书画多件,而最得意者当属一件兰草、行书成扇。此成扇为一尺扇,扇面纵20.5厘米,横55厘米(古法一尺扇即扇柄长度为33厘米,而以九寸扇居多,其柄约30厘米,面宽19X51厘米),扇面包浆沉着,显浅黄色。一面为白蕉先生所画《兰石图》,1940年所作,落款为:“庚辰云间白蕉抚石涛。”所画兰草清新淡雅,中间散落的画墨竹数枝,用笔极富趣味,有朱文“海曲居士”及白文“懒汉”两印。背面为白蕉先生行书《毛泽东词“水调歌头》,钤朱文“复翁”及白文“守黑”二印,无记年款。此词为毛泽东1956年所作,故此书应为1956年以后所作,而白蕉先生写毛泽东诗词多见于1964年—1965年,且此扇面书法风格接近这个时期,由此推断此面应在1964年左右所书。观此扇书法,一面以羊毫笔及油烟墨写成,通篇气韵生动,气息高古,点画精致、到位且舒展,笔墨灵动,张弛有度。书作中如万、者、龟等字,上松下紧,颇可玩味。而字间的游丝令人惊叹不已。此帧书法为晚年极精之作,融汇大小二王,又独具面目,足以代表白蕉先生之最高水平。此扇前后相隔二十余年,我想应是先生写给自己的赏玩之物吧。
白蕉作品行情及市场分析
随着近年书宗“二王”风气的兴盛,白蕉这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提及和关注。白蕉书画的历史地位也随之高涨,其价值也逐渐体现出来。而白蕉的作品由于存世数量相对较少,作品古雅而精致,无疑受到市场越来越多的追捧,近年来价格更是扶摇直上。在2007年西泠印社春拍中,一件白蕉兰草、行书成扇成交价为5.28万元,另一件约3.3平尺的白蕉兰惠图成交价为12.1万元。在2007年北京诚轩秋拍中,一件唐云花鸟、白蕉行书成扇成交价则为11.76万元。在刚刚落槌的上海工美2008秋拍中,一件白蕉书法,纵18厘米,横95厘米,约1.5平尺,从6000元起拍,最终以6.944万元成交,其市场潜力可见一斑。
就近年白蕉作品行情的涨幅,笔者与一些拍卖公司的业内人员和藏家进行了探讨,普遍认为这是属于其本身价值逐步体现的过程,同时也反应出藏家收藏心态的转变。其一:白蕉作品的艺术价值一直以来是为世人所肯定,而因传世的作品相对较少,在流通过程中产生了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在过去未得到藏家的重视,其原先的市场价位于其艺术本身的价值存在着较大的差距,而近年的行情属于补涨的回升。其二:近年藏家、书家对传统书法的理解更加理性化,不再以名气论价格,而更看重作品的精致度。加上近年市场对小精品一类的作品非常热衷,而白蕉的作品恰恰符合了这些特点,因此更使得白蕉的作品倍受关注。其三:在收藏市场中,通常当代的一些书法家参与市场的要相对少于收藏家,而对于白蕉等这一类有学习和参考意义的书法家的作品,让一些当代书法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参与收藏,使得白蕉作品的藏家队伍扩大。其四:白蕉作品传世较少,藏家因一纸难求,而倍加珍爱,故很多藏家只进不出,才使得白蕉作品市场流通越来越少。纵观近年各家拍卖公司历界拍卖,白蕉作品只要是开门的作品,几乎是见不到流标,且价格稳定上涨,其市场潜力仍是巨大的。
摘自——《中国证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