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洋彼岸的“并置”和“画册”
因为《西藏组画》的光环,陈丹青的其他西藏题材,目前在国内拍卖市场上很受追捧。他1986年作《情人》、1988年作《康巴汉子》、1985年作《二人进城》,都排在在个人价格前十名。在陈丹青看来,《西藏组画》实在太少,是失败的,至少是未完成的。他引用杜尚的名言:“一件作品之所以著名,并不全在于作品本身,而在于被人一再提及的次数。”他说,《西藏组画》被一再提及,有如重复戳盖的印记。他对该画至今还是谈资,只是有点惊讶,但不自豪。他引以为自豪的,是赴美国后的创作。陈丹青1982年出国,此时的纽约,写实画路久已失去语境,后现代艺术全面登场。陈丹青认识到,当代艺术已经迈向政治、社会领域,他开始实践新的表现方式。
他的第一项尝试是“并置”。
19 9 0 年代初,陈丹青创作了一系列二联、三联、多联画,他并置了历史名作与当代图像,用以揭示历史演变中观念行为的断续异同。比如,他将当代拾女子的黑白图像与米勒的《拾穗》并置,显示当代中产阶级女性与19世纪法国农妇的欲求差异;他将因偷食禁果被驱逐的夏娃,与偷情被曝光的黛安娜并置,来显示女性自我释放和社会规则的冲突……他的并置,有些是重新画过的油画,也有一些直接是照片或印刷品,彻底脱离了绘画技法。
2001年,在清华美院和湖北美院联合举办的“陈丹青油画·素描展览”上,《毛泽东组画》就是一组很显眼的并置作品。
20 06年9月,纽约苏富比推出了以中国当代艺术为主的专场拍卖。陈丹青1991年作的《街头剧院》以147万美元(折合人民币1188万元)成交,该价格在年度中排名第四。在这件双联画里,陈丹青并置了不同年代的重大事件:第一幅,来源于18年前美国摄影记者DavidTur n ley拍摄的北京街头;第二幅,来源于二战后著名战地摄影记者RobertCape拍摄的法国街头。陈丹青由并置发展而成的,是“画册系列”。
1995年,陈丹青产生了一个让自己吃惊的念头:所有挂在墙上的画、所有装置作品,都是“静物”。于是他完成了一组15米长、两米高的十联画《静物》,其中的九个画面,是各种画册中的当代装置艺术。他想,既然画照片,就可以干脆画书、画画册。两年后,他在地上摊开几本画册并摆了摆,画成一幅写生。此后,他的画册写生一发不可收,他由浓至淡、由繁至简;从西方美术史图像转向中国画图像;从一堆叠放的书向一本摊开的书。他常把不同时期、不同印刷院”,是中国美术教育的一个奇特产物。1999年11月,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与清华大学合并,经工艺美院老教授袁运甫、副院长刘巨德以及美术系主任杜大恺的举荐,陈丹青作为“百名人才引进计划”中的一员,成为该院特聘教授。陈丹青曾以精湛写实的《西藏组画》一举成名,被寄予了无限的希望。
然而,陈丹青再一次被误解。
且不论西方后现代艺术早已经转向观念,艺术家大量使用装置、行为、影像,写实在大多数艺术学院很少有人提及。最让陈丹青无法认同的是研究生招生考试中,政治和外语分数的绝对先。2000年,投考他的24名博士生考生,有五名入围,但因外语不过关,全部被转为博士课程访问学者,他们下一年再考外语,再度失利,最后以结业离校;2001年,投考他的八名硕士生考生,无一通过政治、外语考试;2002年和2003年,分别有19名考生投考他的硕士生,全部落榜。因为四年里无法招到一名硕士生,他数次以书面和口头方式向清华书记、校长和美术学院领导陈述意见,但状况没有任何改变。
2004年10月,陈丹青提出辞职。他在辞职报告写道:“我深知,这一决定出于我对体制的不适应及不愿适应。当我对体制背后的国情渐有更深的认知,最妥善的办法乃以主动退出为宜。五年间,我的教学处处被动而勉强,而光阴无情,业务荒废,我亟盼回到画架前独自工作,继续做个个体艺术家。国家的进步在于:个人可以在某一事物上保持不同的立场。我的离去,将终止对教学的浪费。”陈丹青五年前曾经相信“在体制外受得了,在体制内也该受得了”,此时他再也无法忍受。他说:“我不想再玩下去了,我知道,这样做是一种奢侈。”因顾及门下尚有学生在读,他又续约两年,于2007年1月离开清华大学。
《国学研究院》,正是陈丹青在清华期间的唯一一件大幅创作。逃离清华的陈丹青,仍然是舆论的焦点。陈丹青早在2000年出版的《纽约琐记》,便以反讽和幽默,让人们领略到他在文字上的智慧;他2003年出版的《多余的素材》,让人们看到了他的文人身份;2005年3月,《中国青年报》刊出了他的辞职报告,引发各界有关高等教育问题的热烈讨论。他同年出版的杂文集《退步集》,以旅居海外的诸多见识,大斥国内人文领域的弊端,从炫目图像到城市建筑、从女性杂志到艺术媒体、从地产开发到网络聊天、从艺术权力到人生比喻,他成为当年媒体曝光率最高的艺术家;2007年初,他真的离开清华,又一次成为公众话题。他从2005年开通的博客至2007年停博,倍受关切,浏览量达200余万人次。2007年,他出版《退步集续编》;2009年,他又出版《荒废集》。在公众印象中,陈丹青不再仅仅是成就卓著的画家,更是著名的文化者。
人气指数冲天,再加上画作本身的传奇色彩,陈丹青作品的市场气氛极高。
陈丹青作品在国内的第一次拍卖记录,是19 9 4 年《哺》在中国嘉德以8.58万元成交。2003年,他的1980年作《西藏组画·牧羊人》首次突破百万元,在中国嘉德以187万元成交;20 0 4年,陈丹青作品共成交六件,总成交额143万元;20 05年,陈丹青成为艺术圈的焦点,当年成交多达23件,总成交额1478万元,其中五件超过百万,最贵一件1981年作《进城》之三在北京华辰以418万元成交;20 0 6年,陈丹青作品行情继续攀升,当年共成交35件,总成交额4416万元,其中十件超过百万,最贵一件为1991年作《街头剧院》首次突破千万元;20 07年是陈丹青作品拍卖最火的一年,当年共成交28件,总成交额6693万元,其中十件超过百万。11月30日,他的2001年作《国学研究院》在北京保利以1344万元成交,第二天,他的1980年作《西藏组画·牧羊人》又在北京匡时以3584万元成交;2008年,他最贵的一件作品是在上海800拍卖以515万元成交的1991年作《躺卧的人体》;2009年,他最贵的一件作品是在北京保利以313万元成交的1988年作《康巴汉子》。
中国当代艺术品拍卖价格之高、涨幅之快有目共睹,陈丹青称之为:“没有春天,立即进入盛夏,高温、爆热。”
陈丹青说自己“反应一向愚蠢,就是退却:辞职,走开,不参展,不送拍”。他关于艺术的态度是“让该发生的都发生吧”。那么关于艺术市场,也让该发生的都发生吧!
来源:《收藏界》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