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法国富商皮诺家族在北京宣布，将向中方无偿捐赠十二生肖兽首铜像中的鼠首和兔首。与此前已经归国的五尊兽首铜像多为国内企业或企业家个人竞买回国的历程相比，鼠首和兔首的回归方式无疑令人惊喜。

始于2000年的圆明园兽首回归路，如今终于行程过半。现在，在英法联军劫掠圆明园时遗失的十二生肖铜像中，除了鼠首和兔首，中国已经陆续迎回了牛、猴、虎、猪、马五尊兽首。

路漫漫其修远兮，兽首“回家”的长路背后，既饱含着力促兽首回归的各方人士的热情与奔波，更有文物追索者与海外商业利益的博弈与碰撞。

并不意外的“意外之礼”

在为兽首回归叫“好”的众多声音中，中华社会文化发展基金会国宝工程公益基金(原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总干事牛宪锋显得淡定得多。在他看来，2009年佳士得流拍风波后，鼠首和兔首回归祖国颇有些水到渠成的意味。

2008年，佳士得公司宣布鼠首和兔首将现身拍卖会时，牛宪锋和他当时所在的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曾向佳士得公司发去一封书信。在信中，牛宪锋和同事明确表示“反对拍卖战争劫掠的文物”。不过对此，佳士得公司没有回应。次年2月，鼠首和兔首“如期”出现在名为“伊夫•圣洛朗和皮埃尔•贝尔热珍藏”的专场拍卖会上。

交涉无果后，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的收藏顾问、厦门商人蔡铭超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事后，据蔡铭超的好友、中国台湾著名收藏家王定乾回忆，蔡铭超在离拍卖还剩最后1小时之际，给王定乾打了一个电话。“他问我说，你拍不拍?我说这种价钱，这种情况，抵制让它流标，他说那万一有外国人还是举手呢?我说那你要怎么办?他说那我就把它拍下来，不让他买到，然后我再技术性不付款。我吓了一跳，我当时让他三思而后行，这个事很严重，但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干了!”

这个最后时刻做出的决定最终实现了兽首流拍的目标，鼠首和兔首又重新回到了收藏者贝尔热手中。

“流拍之后，一位收藏者代理人找到我们，问我们想不想买下兽首。”牛宪锋回忆道，“兽首收藏者挺想卖给中国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有中国的买家可以买。”但是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回绝了收藏者的请求。随后，牛宪锋和同事给收藏者代理人出了个主意——让他们请法国企业家买下兽首，再找时机送给中国。

4年后，鼠首和兔首正按照原先牛宪锋们“设定”的“路线图”归来：法国收藏家、商人皮诺买下兽首，继而捐赠给中国。

皮诺后来没有对外公开购买的具体价格，但他透露，买入价未超过当年3000多万欧元的竞拍价。

皮诺的算盘

对皮诺此举，《费加罗报》评价说，“法国终于把珍宝返还给了中国”。

法新社注意到，宣布捐赠兽首的前一天、4月25日晚，在为法国总统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弗朗索瓦-亨利•皮诺实际上把这一消息提前告诉了中国领导人。“他在国宴上对习近平说，他打算将它们交给中国。”法新社的文章讲道。

“谁也不知道之后贝尔热与皮诺家族之间有过何种交易，这两件藏品是以何种方式转到后者手中的。”《费加罗报》表示，但没有人会忽视皮诺家族的佳士得背景。

“佳士得公司的真正拥有者正是皮诺，在中国这个巨大的艺术品市场，他们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办事处。而就在先前，佳士得总裁斯蒂芬•墨菲宣布‘我们能在上海执行与伦敦、巴黎、纽约和香港一样的操作了’。”法媒分析认为，皮诺此举意在使佳士得与苏富比等国际对手一同打开中国特殊的拍卖市场，以面对中国保利和嘉德这样的本土对手。

当然，皮诺家族旗下产业不止包含拍卖行业，“一个奢侈品的多元化集团，旗下古奇、彪马等品牌在中国有强劲的势头。”法国《解放报》比喻道，“两个相对无害的小动物，见证了两国外交经济和外交的关键，从圆明园到贝尔热再到皮诺，他们终于回到了最初诞生的地方。”

半小时内做出的回购决定

鼠首和兔首的“回家”之路一波三折，而回首其他几件兽首的回归，又何尝不历经辛苦?据报道，中国人对兽首的普遍关注始于2000年4月的佳士得春拍。彼时，一场名为“清朝宫廷艺术品拍卖专场”的拍卖会在香港金钟万豪酒店拉开帷幕。

就在猴首、牛首铜像即将登场前，会场里突然出现一阵喧哗。有香港市民在会场内外大声抗议，还有人用脑袋从外面撞门，高喊着“停止拍卖贼赃，立即归还国宝”等口号。为此，拍卖会被中止了约半个小时。

这番场景深深触动了当时担任保利艺术博物馆顾问的易苏昊。原本，他代表保利准备拍下早年从清宫流出的几件书画名作。抗议声传来后，他立即打电话报告给中国保利集团公司的相关负责人。随后，保利认为，“国宝”已处于失控状况，如再不采取果断措施，将会再次蒙受140年前流失的厄运。

抢救圆明园兽首——与9年后蔡铭超的决定相似，保利也是在最后时刻做出了参与竞拍兽首的决定，用时半小时，正好是香港市民抗议所争取到的时间。易苏昊步入会场后，在其他买家也瞄准兽首时频繁举牌。最终，保利分别以740万和700万港元价格竞拍到了猴首和牛首。3天后，2000年5月2日，易苏昊又代表保利花费1400万港元高价在另一场拍卖会上购得虎首。

兽首价格4年内涨10倍

迄今为止寻回国内的五尊兽首中，唯一以公益方式回归的兽首铜像便是猪首。

寻访猪首的过程也颇为不易。2002年底，在对100多条相关线索进行排查以及多次现场追踪鉴审后，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的工作人员才在美国纽约寻到猪首的准确下落。

随后，与美国收藏者的讨价还价和说服工作紧张展开。2003年7月，澳门“赌王”何鸿燊参观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时，经友人提示“能不能对兽首出手相助?”“好!为国家做些事情，没有问题。”何鸿燊爽快答应了。

两个月后，何鸿燊向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捐赠了600余万元人民币，促成了猪首的回归。

4年后，马首在苏富比香港预展中现身，起拍价已经高达6000万元。这一次，又得益于何鸿燊的倾囊相助。

2007年8月，国家文物局向苏富比拍卖公司表态：不赞成公开拍卖，希望该文物以恰当方式回归。此时，何鸿燊通过苏富比联系到了持有马首的台湾收藏家。

压力下，苏富比选择提供一个平台，在“合法范围内促成马首回国”。于是，在苏富比也加入的斡旋下，台湾收藏家同意在公开拍卖马首前以6800万港元的价格将马首转让给何鸿燊，连同苏富比拍卖公司的佣金共计6910万港元。

随着拍卖会上兽首愈来愈高的叫价，业内有关高价回购兽首的争论也愈发高涨。

不过，在牛宪锋眼中，鼠首和兔首回归后，也许再难有一次回收兽首的“天价”了。这是因为，余下流失的五尊兽首至今没有现身任何流通场合，“用我们这行的话说，没有出现就意味着没有存在”。